多年以后,杰米·希尔还会想起自己被绑架的那个下午,并为此责怪自己的父亲。那是年10月31日傍晚,杰米刚在办公桌前坐下,准备给女儿亚历山德拉写信。那年头,万圣节在萨尔瓦多还算新奇,年卡斯特罗古巴革命后,蜂拥而来的外交人员带来了这个节日。“不给糖吃就捣乱”的游戏迅速占领了首都圣萨尔瓦多的高档社区,这位在家族公司里担任高管的42岁商人就住在这里。穿着奇装异服挨家挨户敲门的孩子一年比一年多,出于安全考虑,他们往往是坐车来的。不过即便如此,万圣节的重要性仍远远比不上即将到来的亡灵节,11月初的亡灵节标志着收获季的开始。
杰米一直盼望收获季的到来,持续6个月的倾盆大雨终于退场,取而代之的是蓝天和凉风,他的兴奋充分反映了这个国家的历史。由于缺乏临大西洋的海岸线,直到年才脱离西班牙统治而获得独立的萨尔瓦多曾是一潭“死水”——全国25万公民中仅有4名律师和4位医生,剩下的都是农夫。最大的港口每年只有两三艘船停靠。但这并不代表萨尔瓦多人很穷,因为“穷”是相对的,商业层面的与世隔绝意味着经济的平等。19世纪中叶,来到萨尔瓦多的欧洲游客往往震惊于这里“赤贫现象的绝迹”和土地的肥沃。靛蓝和香脂、有利可图的出口商品、繁荣的乡村,就连城镇都“掩映在热带植物中”。这些植物包括棕榈、柑橘和“险些被沉甸甸的金黄果实压垮的阔叶香蕉”。丰富的自然物产赢得了外国游客的赞叹,他们看到的是一片“特别适合出产热带作物”的土地,但大部分萨尔瓦多人靠耕种公有土地为生。他们没有太多动力为远方的市场种植新的、陌生的经济作物,更不愿受雇于有志于此的人。从传统上说,生活在这里的农夫惧怕旱季的到来。11月的降临意味着绵延数月的干旱,每当这时候,萨尔瓦多人和他们的“邻居”总会祈祷大雨早日归来,那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基。
19世纪末,萨尔瓦多的乡村生活仍延续着几百年来的传统。日出的清晨,人们扛着农具沿着泥泞的窄路从小村赶往远处的农田劳作;到了晚上,他们又会带着能充当口粮或者能在当地市场上售卖的收获回家。父母将维持这种生活所需的所有知识传授给孩子。一年一度,天气转换之际,萨尔瓦多人和整个中美洲的所有“邻居”一样,装饰坟墓、唱歌跳舞、聚会欢饮,以这种方式感念大地无尽的恩情,祈求祖灵的庇佑。
但也有一些萨尔瓦多人认为,这些流传已久的深厚传统不值得庆祝;他们遥望那个拥有内燃机、电话和电灯的广阔世界,担心自己的国家正在被甩得越来越远。这个群体取得了和他们的人数不相称的政治力量。起初的变化并不明显,但在年之后,一切骤然加速,萨尔瓦多传统的农业生活被连根拔起,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未来。
年,杰米·希尔的祖父——时年18岁的詹姆斯,从英国曼彻斯特来到萨尔瓦多的时候,一场意义深远的变革方兴未艾。两代人的时间内,萨尔瓦多完全变了模样。“最让游客震惊的是,”年,一位美国游客写道,“这里的人显然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