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母爱情》中,安杰的好命人人羡慕,但赤裸裸地以她的日子为目标的,唯有葛美霞一个女人。
按理说,葛美霞并不比安杰差什么。她和安杰一样出身不好,一样相貌出众,也一样有文化懂情调。但比起安杰富足安宁、有人庇佑的生活,葛美霞可就惨多了。
“渔霸家的女儿”这顶帽子把她压得低眉顺目、丰彩尽失。对于她的婚事,说得好听是高不成低不就,但实际上却是左右被垂涎,横竖没人要,直到熬成了老姑娘。
在小松岛上,葛美霞是唯一能够和安杰进行精神对话的人,所以,安杰愿意把她当朋友,并先后请她喝了三次咖啡。
但安杰不知道的是,正是她请葛美霞喝的三次咖啡一步步打开了葛美霞的视野,让她立誓要过上安杰那样的生活。
那么,葛美霞最终实现了吗?
1
第一次邀请葛美霞喝咖啡,是安杰怀双胞胎时。
她请葛美霞喝咖啡并无他意,纯粹是自己想喝了找个伴儿。
彼时,安杰大腹便便,但仍动作优雅。
烧水的空当,她不无得意地将自己早年穿的、如今压箱底的连衣裙一一摆放在床上,让葛美霞大饱眼福。
毫不意外,那些款式多样、材质上佳、精巧别致的连衣裙对葛美霞造成了巨大的视觉冲击。
葛美霞对哪一款都赞不绝口,对哪一件都爱不释手,还央求安杰将其中一件穿在了身上。
不能不说,安杰对于葛美霞的大惊小怪甚是满意,因为她珍藏起的青春正被人看见、被人眼热。
而当葛美霞换好衣服走到庭院,看见石桌上摆放着的精致小巧的咖啡杯和旁边坐着的娴静如水的安杰时,她彻底沦陷了。
那一次,葛美霞真正见识了资本家小姐安杰的惬意生活——精致安宁有情调!
她忍不住感叹:“这是什么日子啊?这是神仙的日子吧?”
从那时起,葛美霞就悄悄对标安杰,期待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哪怕一天也行。
安杰也希望葛美霞幸福,可惜,葛美霞没那好命。
有一阵子,觉察出小姑子江德华看中邻居鳏夫老丁,安杰喜上眉梢忙向老丁提亲,意欲促成良媒。
然而出师未捷,安杰意外得知老丁早和葛美暗通款曲。安杰感觉被涮,好朋友恋爱竟然不告诉她,那把她当成什么了?于是直骂葛美霞“不是东西”。
葛美霞和鳏夫老丁应该是情投意合。老丁是个知识分子,一心想找个有文化的老婆,而葛美霞刚好漂亮温柔有文化,两人在一起不算绝配,也算佳偶。
然而,好事将近时,老丁的上级领导王政委从中作梗,老丁意志不坚,葛美霞只能与幸福生活擦肩而过,踩着一地流言蜚语龋龋独行。
人总是这么奇怪,身处下风时总是一副小肚鸡肠,占据上风会立刻变得宽容大度。
葛美霞恢复落魄单身,安杰对往事也不再耿耿于怀。两人同为学校老师,仍旧是朝夕相处的闺蜜。
2
安杰第二次请葛美霞喝咖啡时已人到中年。
尽管人到中年,安杰依然风韵犹存,被司令老公娇宠疼爱,连到岛上写生的青年画家都对她青眼相加,甚至大献殷勤,一度流言四起。
而葛美霞仍是孑然一身,有段时间还被迫跟着别人一起挑大粪。
成天跟安杰这样的朋友待在一起,葛美霞就算心态再好也难免失衡。特别是她对画家颇有好感,画家对她却视若无睹。
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受挫的葛美霞不敢形于颜色,只能话里话外露些酸气。
正因此,安杰再次邀请她喝咖啡时,她罔顾安杰正在遭受流言蜚语,自作主张带画家前往。结果,意外早归的江德福碰了个正着,当众吃醋给安杰没脸。
挑起别人的家庭矛盾,不管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过,葛美霞都难辞其咎。
但是这趟难堪之行,对于葛美霞来说却一点儿也不亏,因为正是这次小聚,她又有了更高一层的生活目标,那就是日子不光有面儿,还要有里;既要花前月下,还要爱如潮水。
3
在葛美霞决定离岛嫁给王政委之前,安杰请她喝了第三次咖啡。
如果说和老丁在一起时,葛美霞只是盼望过上一种体面精致的生活;那么决定和当初破坏自己姻缘的王政委在一起,葛美霞则算是孤注一掷了,她得给自己前半辈子一个交代。
交代可能是退而求其次,但结果不一定坏,葛美霞和安杰第三次喝咖啡的状态就证明了这一点。
其实,彼时王政委已经升任军区副政委,葛美霞和他相好仍是瞒着安杰的。他们偷偷好了很久,还假模假式地让安杰做媒,这又一次让安杰生出被涮之感。
饶是如此,作为多年好友,安杰仍然选择以咖啡之约为葛美霞离岛嫁人践行。
相比前两次,这次葛美霞神色轻松很多,还调侃起自己初次喝咖啡时的窘迫。这自然有对喝咖啡轻车熟路的原因,可更多的怕是因为要嫁给官位更高的王副政委而终于可以昂首做人的满足。
一个人如果敢揭自己的短,并不是因为那短处多微不足道,而是真正跨越了,不在乎了。
葛美霞是平静自然地调侃,因为她今后想喝多少咖啡就喝多少咖啡,不会再面对从前的窘境了!
喝的时候,安杰问了葛美霞一个问题:“你喜欢喝咖啡,还是喜欢喝咖啡的感觉呢?”葛美霞稍作迟疑后回答说还是喝咖啡的感觉更好一些。
葛美霞毕竟不是安杰,她真正经历过生活的苦,见多了人情冷暖,能品出咖啡苦涩背后的醇香已经不错了,哪儿还能完全爱上呢?
所以,她只是喜欢喝咖啡的感觉,喜欢那样闲适自在、安宁恬静的生活,而王副政委就能给她这样的生活,她为何要拒绝呢?
这一次,她坦白说:“要是王副政委像你家江司令一样就好了,那我才是前世修了一半的褔,真的苦尽甜来了!”
因此,葛美霞的生活目标就很明确了,就是像安杰那样被人护佑宠爱,过风平浪静的日子。
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说羡慕你的日子、羡慕你的丈夫时,这等于是最高褒奖,安杰全盘接受之余当然选择前嫌尽释。
4
婚后,王副政委给葛美霞这样的生活了吗?或者说,嫁给王副政委,葛美霞过上了她想要的日子了吗?
答案明显是肯定的。
王副政委虽然曾阻挠她的幸福,但也算因她而起。重要的是,他真的喜欢葛美霞,而且他的军官级别比江德福还高,独子王海洋考上了北京大学,还在海外读了博士。
孩子长大成人游学在外不碍眼,丈夫处尊居显对她却百依百顺言听计从,葛美霞的日子简直美得冒泡。
想当年,葛美霞对安杰满心羡慕却又战战兢兢,如今不仅跟她一样成了官太太、成了邻居,还鼓动王副政委推波助澜成就了两家儿女的婚事。
闺蜜变亲家,这是葛美霞在安杰身边地位的真正转变。这之后发生的三件事也说明葛美霞再也不是仰望安杰的“小迷妹”了,她有能力主导二人之间的关系。
第一件事是婚宴。安杰不同意女儿江亚菲嫁给王海洋,江亚菲却不仅嫁了还偷偷征得公公婆婆的同意简单举办婚宴。所以,在安杰被迫出席婚宴的那一刻,葛美霞这个婆婆就已经占了上风。
第二件事是过寿。葛美霞过六十六岁生日,按习俗要吃女儿一刀肉。江亚菲怕婆婆吃不上难受,兴冲冲地给她买了一大刀,却忽略了从未给自己母亲买过肉。葛美霞自然又赢了,得意之余还不忘砍一半送给亲家母,让安杰尝尝醋味。
第三件事是借房。安杰一辈子争强好胜、衣食无忧,到了晚年却要目睹小儿子夫妻下岗失业闲在家啃老。葛美霞支持继子雪中送炭,将一处闲置房让给小夫妻住。安杰自然心存感激,葛美霞再次完胜。
在一次次的精神胜利中,葛美霞终于扬眉吐气,弥补了年轻时的遗憾。这时,底气十足的她提出请安杰喝一次咖啡。
葛美霞家的庭院绿荫蔽日,草木森森,一派诗情画意。
她也像安杰当年那样优雅地将咖啡端到院子里,并不无得意地炫耀:“我现在的咖啡和你过去的咖啡可是不能比的,我用的是咖啡豆现磨现煮的,当然香了!”连安杰都忍不住感叹:“原以为你是鸟枪换洋炮,没想到换成原子弹了啊!”
葛美霞无限感慨,她年轻时羡慕的日子虽然来得晚了点,但毕竟还是过上了。她说话的时候,满脸都是知足的表情。
是啊,对一个女人来说,终于过上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日子,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美好的呢?
END